儚すぎる光

他的星星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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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J/ABO】狼骸鸦骨 39-42

找了半天敏感词,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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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嘈杂。

  像苍蝇群萦绕在腐烂的尸体上那种让人恶心的嘈杂。无数人语、车轮、枪弹、光磁等等声音嗡嗡地交织在一团,朴载赫的脑子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刀丝来回割剐,不知过了多久才集中了一点注意力,从纷乱的杂音中听出了点什么。

  骨头断裂的声音回响在脑颅里,头顶上方是什么人轻蔑地讥讽着:“不过是个捡回条命的废物,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嚣张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

  有人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质问他,电流的滋滋声从毛孔上滑过:“再交待一遍!七月十号十三号你到底去过哪里!有没有去过哨戒所?和什么人、有什么交流!”

  有人笑得阴险狡诈,伴着海浪让人烦躁的涛声:“船可都没了,你们不愿意听话,我们也只好一个一个的杀,第一个是吊起来暴晒呢……还是仁慈一点,喂鲨鱼呢?你来选选?”

  灌木丛噼啪脆响,旁边有谁在压抑痛苦地闷哼,有人狷狂傲慢道:“这种……我还是第一次见……喂!把他给我玩几天,就饶他的命,划算吗?”

  十指忽然攥紧成拳,心中像桎梏了愤怒和憎恶的种子,在破碎的残句中破土而出。朴载赫的体温急速升高,心跳咚咚地砸在胸腔里。他看不到的地方,象征着各项体征的数值疯狂跳动着,单面玻璃外,一群人紧张了起来。

  但朴载赫对外部浑然不觉。他像独自掉进了深海,身边所及只有冰冷的恶意,唯有他自己是滚烫的,像一团兀自烈然的火,妄想烧光了黑水便能见到点光。


  ——“那个Omega拿着弓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里面这个也是惨,弄不好要植人工心脏。”

  “哎?神祇的弓,Omega拉得开吗?那种东西凶得很……Omega?”

  “这谁知道呀!说不定就是,就是带着当护身符呢!不是他Alpha的东西吗,就留个念想呗。”

  “可我听说光拿着就挺沉的……”

  女人议论的声音像隔着墙,窸窸窣窣的,更近的地方有滴滴的机械音缓慢地跳着。终于有个万分熟悉的男声出现打断她们:“护士姐姐,我来探病。”

  “小姜少尉又来啦?人估计还没醒,去看看吧。”

  “嗯……姐姐,其实……”

  隐约有脚步靠近,男声小而轻快地说:“其实容仁哥会用弓,他一开始就是玩儿弓的。”


  一开始,一开始……是了,初春微凛的风里那一箭准确无误地射穿机械蜂,遥遥印在记忆里的正是某人颀然伫立的侧影。


  这个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有盛气凌人的声音闯进了朴载赫的脑海,听起来年轻而傲慢,一副从出生起便习惯了上位者的架势:“就算以前你……现在,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另一个颇有些尖酸刻薄的声音道:“Omega就算撞大运进了神裔军,也不过是Alpha的附属品罢了,该叫什么呢……随军家眷?”

  三四个哄笑声应声而起,过了会儿,像是几人小头领的声音悠然响起,这回比方才却少了点傲慢,多了点早熟的狎昵和暧昧:“要不,你跟着我。不然以后真进了军队,一个Omega没得保护,还不跟任人宰割的羊羔似的,我想想都惋惜。”

  讥笑渐渐止住,才显出一直被压在背景里的低低的痛喘。有个少年细软虚弱但冰冷的声音道:“你别恶心了,做梦吧。”

  朴载赫脑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乱了。


  那一瞬间他的所有神经都重重地抽痛了下,像他脑子里炸了雷管——虽然这种毫不掩饰的冷漠厌烦极少出现在那人口中,但这显然就是年少的曺容仁的声音。

  他还未来得及细细分辨心中那种酸楚燎烫的滋味,另一个让他没想到的少年音响了起来,带着鼻音,还有些尖锐,像是变声期都没过的样子:

  “你们干什么!放开他!”

  ——这回是他自己的声音。


  冲动着喝止敌人但马上就被摁在地上暴打、即使这样也没安静下来反而一直在挑衅的,是还没变声的朴载赫幼稚又倔强的声音。

  朴载赫眨眨眼,并没有意外的感觉,反而有种果然如此、幸好如此的感觉。年幼的朴载赫也许什么都做不了……但是,还好他在那里。

  还好有和那个人在一起。


  虚无的海水中映照出模模糊糊的景象:穿着什么校服的男孩子在他面前又踩又踢,看不清这人的脸。而越过他的身后,有谁想爬过来却被一把拽了回去,裸露的左手臂在粗砺的地面上狠狠擦过,留下一片鲜红的血痕。

  几名校园暴力实施者的呼吸不约而同粗重了起来。

  “……好香啊,为什么这么香?”有谁低沉地感叹着,但那个出血量下,朴载赫连血味都闻不到。

  毕竟只听声音也知道他当时怕是还没到分化的年纪。但军校的孩子早早就受过性常识教育,立刻知道这是Omega血液里的信息素挥发出来,勾起了自制力严重不足的少年Alpha们的冲动。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朴载赫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极度的危险森寒地劈中天灵盖。几乎是同时,撕裂般的吼叫穿透了脑海。

  “别碰他——”



  “第三次超出阈值了。”

  “那就再提高一次基准,换方案β758。”

  研究员的交谈声简短地结束,一时间实验室里又只剩下沙沙的机器运算声。

  透过某台屏幕,两名野心家观察着这一切。

  “进展很顺利,辛苦了。”其中一名鬓边略见白发的男人欣慰道,拍了拍另一人的肩膀,没两下却被不着痕迹地避开。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那个淡淡笑道:“恭喜副帅,夙愿能了了。”



  眼前突然下起漆黑的大雨。

  朴载赫感觉自己走在一条极窄极险的桥上。他向下望去,却万分惊悚地望见一张张变形的人脸。他们面容模糊,却无一不张着饿狼般的血口,只要踏错一步势必让他碎尸万段。朴载赫看第一眼,就生出想把它们一一钉死在岩壁上的剧烈憎恶。

  但他的双手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试图抬起时,会感受到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只能昂着头走在越来越窄的狭路上,若有干枯的手伸上来绊住他,他就狠狠地把它踩断,任凭那腥臭的脏血溅上他的脚踝。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他浑浑噩噩、觉得下一脚就要踏进深渊的时候,半空中蓦地浮现了一个莹润如玉的光点。

  像只等待捕捉的萤火虫一样,亮光柔和,轻盈无辜的样子,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黑雨里一出现便吸引了朴载赫的注意力。他神往地望过去,伸出手——那些奇异的疼痛都被忽略一空——想把它捉进手心里。但越是伸出手,那粒光就跑得越远,最后他不得不快跑起来,唯恐一个停顿它就远远地离开了。


  他没意识到越跑四周越是漆黑,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小。朴载赫再一次伸出手,但他竟然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并且不再留有长年累月留下的茧,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柔嫩的样子。耳边自己的喘息声听起来脆生生的,是还没变声的男孩子才有的声音。

  鼻尖渐渐闻到了呛人的味道,像身边燃起了看不见的火,喉咙被烧出了血腥味。朴载赫脚步一软跪倒在地,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脸仿佛得到了什么信号,竟纷纷涌上来扑向他的胸膛。朴载赫的挣扎也没有半点作用,在巨大的无助里,他感觉自己的皮肉被吞食一空,紧接着便是五脏六腑。他似乎已经痛到麻木了,只能听到恶意的怪物们发出满足的喟叹和桀桀的嘲笑。

  为什么呢?他想,这副躯壳有什么好,竟要掠夺到这个地步?


  那粒萤光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它悬浮在仰躺在地的朴载赫的心脏上方,像在观察那颗已经裸露着的、血淋淋的心脏。

  然后它便落了下去。



  一支无所寻踪的箭倏地飞来,将那些逼近心脏的恶鬼钉在空中爆出大团血花。几乎是同一瞬间,萤光碎在朴载赫的心头,漆黑的雨幕被辟出一片月光,仿佛有甘甜清透的泉水流进朴载赫干灼充血的喉咙,无声无息地净化了一场遒躁的邪火。



  “——实验体苏醒了!警告,所有人注意!实验体0012第一次苏醒!严密监视各指标,有异常随时上报!”



  40.

  李相赫手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鬼斩”,增加到一天两次的麻醉注射都已经有些管不住这东西了,他便索性拿出来,总比放它在身体里兴风作浪来得安心。

  以前有人也不知是真心警告还是故弄玄虚地说,鬼斩是古时通灵术师的刀具名字,意为斩尽世间恶鬼以求太平。因为斩多了脏东西,到最后变成了饮不足鬼血便要饮人血的、真正的鬼刀。

  ——说这故事的男人现在正坐在李相赫的对面,为了额头上的一块伤口和护士小姐黏糊糊乞求了老半天。具体来讲,是为了缝针而剃掉半条眉毛太影响美观而乞求干脆放弃缝针直接敷个纱布了事。

  “反正恢复很快嘛,当年被相赫追着砍断了三根骨头都好好的……虽然我们相赫没舍得下重手这是当然的……”最终张景焕捂着那块纱布絮絮叨叨,饶是李相赫也不禁额角微跳,一瞬间错觉鬼斩又蠢蠢欲动了。

  张景焕的伤口是在距离爆炸地点过近的地方,被建筑物上震下来的石板撞破的,得亏他反应很快及时架住了那沉重的石板,不然身旁跑过去的几个小孩怕是要命丧当场。事后裴性雄说他这是聊胜于无的慈悲心——全场几百个死者,也没见这么几条命能补偿什么,甚至还有点恶劣地问他——

       “如果那个小孩知道,他父母都被你保护的那家伙炸死了,你觉得他还会不会‘谢谢叔叔’?”

  “他对我说的是‘谢谢哥哥’,”张景焕只是擦着额头上的血,面色轻松地抬着杠,“再说,这账不能这么算。”

  “不能算在相赫头上。”



  张景焕其实没想过和李相赫再见面。

  他云游四方自在得像一叶孤舟,荡到哪便是哪。金正均买他回去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单字代号“海”,‘张景焕’这个名字是他偷偷告诉李相赫的。因此,后来他流浪的时候甚至能舒舒服服地用着自己的名字,不必隐姓埋名躲躲藏藏。

  金正均应该想不到,当时十四岁不到的、深深依赖并且崇敬着他的李相赫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制造出陪玩少年的假死,还把那人放虎归山了。他看张景焕倒是看得很准,头一天就叮嘱李相赫要小心那个“海”。

  “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你若不小心,风暴来临的时候可别怪没人救你。”

  金正均议长果决却自负,缜密却矜傲。他按自己的图纸打磨着李相赫,但他忽略了某种东西。张景焕不好说是因为金正均不怎么拥有过那东西,还是因为他对李相赫终究和其他人不一样,才使得当年买回来的少年成为了罕见的漏网之鱼。

  那天他原本是应该和另两个孩子一起去送死的。

  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是兄妹。他在黑市的笼子里睡觉的时候听到交易的老板对客人说的。也许有血缘关系的商品能激起客人的某些奇特嗜好,老板特地强调了他们俩是双胞胎的、从小就形影不离的两兄妹。

  但金正均显然有其他需求。

  他买来的三个和李相赫年龄相仿的孩子是被作为李相赫的训练工具存在的。作为日后李氏的得力干将他必须学会使用手下,而这对双胞胎天生默契又体型娇小,其实是很趁手的工具——虽然这些并不是金正均选择兄妹的主要理由。


  这个理由是某次他们四人聚在一起、难得轻松地玩飞行棋的时候,张景焕从李相赫的脸上读到的。


  当时他罕见地有了点温柔的脸上,是比温柔还罕见的、羡慕的神情。

  但金正均的本意绝不是让李相赫获得羡慕这种情感。否则他也不会只因为哥哥选择了拯救妹妹放弃了李相赫,就把他们兄妹二人双双处死了——以不可能任务的方式,委婉地、还差点搭上张景焕这么个连坐。


  张景焕觉得,金正均只是想向李相赫强调“孤独”。

  上位者、殉道者、杀手和守陵人都需要具备的孤独。



  “对了,这次我回来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你一共也就回来这一次,哪来的‘这回’?”李相赫把鬼斩收回去,侧头望他。护士小姐显然因为那明晃晃的刀子不在她眼前晃而松了口气,给张景焕扎针的手显而易见地不抖了。

  张景焕笑眯眯地目送她离开,再转回眼时那种轻浮的笑容一扫而尽,看着李相赫微蹙眉头隐忍痛苦的样子,不由也担忧了起来:“金议长怎么说?”

  “我还没告诉他。”李相赫仰头深呼吸几次,勉强让鬼斩的挣扎平息一些,低哑着声音道,“最近事情多,而且……”

  张景焕和他对视,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没说完的话。他叹了口气,多此一举道:“那你是下决心了。”

  李相赫没什么温度地笑笑,看了眼钟表,起身抄起外套:“我先走了,你吊完针就找这儿的护士,她们会带你离开。”


  这间诊疗所是李相赫私人拥有的。私人到什么地步呢,他一人承担它的所有费用和医护工资,甚至用极高的价格封住所有人的口,确保只有心腹知道它的存在——连金正均都被排除在知情人之外。


  张景焕记得,金正均把他训练李相赫做的事称为熬鹰。第一次熬的三只里,李相赫失了手才让鹰啄了眼,他便处死了鹰,也是警告李相赫。

  其实李相赫也是他费尽心力熬出的,爪牙最锋利的一只鹰。


  也许是药水冰冷,张景焕莫名有些发寒。这时房门传来急切的“咚咚”声:有人在敲门。



  41.

  李民晧火气不小地踹开安全屋门,这几天日益剧烈的焦躁在他皱巴巴的着装和乌青的眼圈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一坐下就开始数落“吃干饭的”线人和发表一些指向不明的不忿,孙雨铉形式性地搭着话,注意力全在旁边铺了一地资料地图、头发分别像鸟窝和海藻的两人身上。

  那就是做了好几天理论技术宅的金基仁和曺容仁两个了。在李民晧发动所有能动资源去探查朴载赫和姜赞镕下落的时间里,他们两人在安全屋里搭建起一整个推演链,内容贯穿他们已知的所有与神祇有关的历史异常事件、研究结论以及曺容仁在梅格事变前的一切私人调查。

  虽然他们一早就确认了,要想找到那两人的下落,就必须知道李氏到底在密谋什么东西——目前为止聚焦点在于“溯源计划”,但是李民晧根本坐不住,坚持要先去各方刺探。曺容仁唯恐他呆在安全屋里憋出病来,只好随他折腾。

  那柄从他身体里析出的狼骸弓静静地躺在实验桌上,和金基仁托李民晧搬回来的各种器械呆在一起。因为那栋公寓附近满是眼线的缘故,李民晧只派人去了两次,带回来的东西十分有限。所幸金基仁记忆不错,给他核心物件就已经能继续他的研究了。

  离开了宿主的狼骸像一块毫无生气的金属,只有表面上流动的暗金色的光泽能在仔细观察下现出端倪。但曺容仁将鸦骨和它接触的时候,一瞬间整个屋子都被尖锐的蜂鸣占领了。他忍着耳鸣把鸦骨从狼骸的吸引力中拔走才能收回它,有趣的是作为普通人的金基仁并没多大反应,倒是孙雨铉感到一阵反胃。

  紧接着,金基仁便发现狼骸的温度在共振中疾速升高,甚至融化了贴在它表面上用来探测磁场的银蜡感应头。曺容仁像感受不到热度一样地抓起狼骸丢进水池,在霎时腾起的蒸雾里深深叹了口气。

  “继续吧,从你说的那种‘物质’开始。”回过头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没有异样了,只有烫伤的手心不自然地微蜷着。


  金基仁知道他在失落些什么。经过了十五年在曺容仁体内的寄宿、并且和完全契合的鸦骨完全结合的十五年后,狼骸的凶性并没有消失的迹象。这和战场上嗜血狂暴的凶性完全不同,这是一种不可控的、或者说偏于“人性”的东西,当一个物件有了自己的欲望和情绪的时候它就不再忠诚可靠了,你不得不怀疑它的刀刃何时指向主人。

  狼骸的威胁仍然在,曺容仁在清除它的危险性之前是没法安心把它还给朴载赫的。金基仁想,虽然他不甚拥有过这种感情,但类比一下,当初若是他再清楚一点神祇的问题,怕是会直接飞去龛塔基地、拖也要把孙雨铉拖走。

  ——两难的是,让曺容仁放弃狼骸,把它彻底当成危险物品摧毁或是永久封存,恐怕他也是做不到的。



  梅格事变前的一个月里曺容仁感觉自己的日子过得像什么恐怖片加谍战片一样。发情期的余温刚过他和朴载赫就调去了梅格罗拉,先在那里布置防卫和探测敌情。本来应该是状态回复饱满的舒适的旅行,但始料未及的是,飞往梅格罗拉的飞行器上朴载赫蓦地攥住了曺容仁的手腕。

  “我只是想去窗户看看风景。”曺容仁的小声请求并未得到任何和缓的默许,朴载赫只是把他的手腕紧紧按在座椅上,坚决地说:“你不能离开,半步都不行。”

  那之后,曺容仁就被限制出行了。


  朴载赫收走了他们住所的门卡,改掉了所有联络工具的密码。不得不一起在人前亮相的时候,他也会隐秘地握住曺容仁的手腕,不许他单独去任何地方。旁人的调侃都被他自然地应付过去,落在旁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一对黏得紧了些的情侣,何况在战事在即的惶惶人心中,没多少注意力会分给巽都特派支援其中一员的私生活。

  几乎是被囚禁的第一天起曺容仁就立即发起了反抗。开始是试图讲道理、向“朴载赫”保证自己不会离开,但朴载赫冷硬的神情很快让他失去了信心。第二天他开始偷偷寻找逃跑的方法,被朴载赫发现后,手腕在床边绑了一晚上。

  第三天天亮开始他示弱了。他想既然这个人和他的朴载赫差别这么大,似乎也没有必要以恋人的身份自居了。这种时候作为Omega神裔军,独特的洞察力和情感感知很好地被他用在了朴载赫身上,这和他以往单独去诱骗敌人的时候差不多,并没有太多难度。

  何况“朴载赫”那时对他的了解非常有限,这个Alpha无限接近于一个仅从旁人口中听取曺容仁信息的陌生人。他做不到读懂曺容仁那些温和微笑下面的警惕和怀疑,也无法利用神祇的相互感知获知鸦骨那零星的异样到底代表着主人的什么意图。他明明不相信任何人,却对自己的能力极度自负。


  曺容仁陆续印证了心中的猜想:朴载赫的躯壳里是一个完整的人格。不是单纯的攻击性和领地意识极强那种单纯的兽性倾向。这个人格较朴载赫本人来说更加年长和傲慢,好笑的是他还喜欢喝各式各样的花茶,要知道朴载赫这种小鬼,只对碳酸饮料和果汁有独特偏爱。

  鉴于神祇本身存在的活物一般的情绪反应,曺容仁最先想到的便是:这是狼骸进化了?



  “但是说实在的,作为一种连瞭望星人类都无法解释的物质产物,它们如果真的要进化,还会选择‘人类’作为目的形态吗?”曺容仁对金基仁这么讲着,孙雨铉在一边昏昏欲睡,只有他们两个在意犹未尽地探索谜底。

  “对它们来说,人类是否太低级……的意思吗?”金基仁沉吟着,他随即翻出一卷文件,说道,“‘溯源计划’,按照以前的信息,我曾经认为是一种通过神祇引起神裔军性状畸变从而提升战斗力的计划。从首先扰乱神智这点来看……很可能目的是训练一批没有感情和思想的作战机器,为李氏所用。”

  但是如果神祇真的会进化出细致到饮料口味的那种人格、并且占据宿主躯壳的话,也无非是把神裔军从原本的一些人类变成了另一种性格的人类罢了。只要有人类的思想和喜好,就有漏洞和信任危机,也就是不能最大化战斗机器的效用。

  “再说,神祇真的能进化出个别人格吗?一定和我们探测到的那种物质有关……”

  金基仁陷入了思考,曺容仁抚摸着狼骸的纹路没去打扰他,而是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促使曺容仁打破僵局的是第四天晚上朴载赫那仿佛要把他扒皮削骨的眼神。一瞬间曺容仁丝毫不怀疑逼急了他会把自己真按在砧板上把鸦骨剥了。而且他相信这跟拆一只鸟的骨头没什么两样,不会让朴载赫有什么太过残忍而负罪的念头。

  那天朴载赫抱着曺容仁睡了一夜,曺容仁则一夜无眠。第五天,在朴载赫精力充沛地出门巡逻并且一如往常地锁好房门之后,曺容仁采取了一些过激措施,把自己整到急救室去了。

  不管怎么说,作为鸦骨的宿主,他还是有那么点值得救治的理由的吧。他抱着这种念头,用鸦骨锋利的箭头不知疼痛地刺向心口。避开了一击毙命的角度,卡好朴载赫回来的时间,就这么刺下去了。


  后来曺容仁回想,那个时候的他自己其实也处于神经质和濒临崩溃的状态。在Omega里面他是少见的倾向于照顾人且心思沉稳的那种,但他同时又具备Omega的敏感多疑和细腻丰富的情感。

  这意味着许多不乐观的事态他都发现得很快,但倾向于先自我消化。在朴载赫的事情上更是加剧了——长久的怪异感和忧虑堆叠在他自己的心里,像雨天里积压的厚重落叶一样,日益腐化,也压迫他的神经和思维。其实当时有许多其他的方法有待尝试,但人一旦情绪化,思维面会收窄、逐渐趋向极端。通过自残来获得和外界的接触这个决定,曺容仁做得毫无犹豫。

  反正如果朴载赫回不来活着也没意思。下手的时候他是这么自暴自弃地想的。不是说曺容仁没有过这种血腥罗曼蒂克的细胞,只是这种消极又极端的想法会出现在他这个成熟沉稳的人的脑子里,只能说是精神状态很差的后果了。

  毕竟真正作战时面临九死一生的险境、朴载赫都快在他眼前断气的时候,曺容仁也没想过类似于‘他死了我也要跟着去’这种句子。他只会想到诸如要赶过去救下他之类更实用的决定,也许是多年出生入死让他潜意识里明白伤春悲秋没有意义,所以赶在绝望之前就把这些想法拦截在外了吧。

  ——话说回来,倒也没有过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朴载赫的逝去如此接近的时候。


  肉体的死亡和精神的消逝天差地别。那几日朴载赫这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其实可能早在某个过往的瞬间里他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剩下的只是个窜取他人肉体成功的偷盗犯而已。


  曺容仁成功住进了医院,在军方特供的恢复设备和药剂加持下,他的伤口十天便能愈合,但自残行为本身引起了不少猜忌。虽对驻军只称是意外事故,严禁外扬。但直属上级自然心知肚明,少不得派人下来询问。除了对Alpha家暴的怀疑之外,他们最关心的莫过于这对神裔军搭档的感情是否和睦了——这可是能成为战力阻碍的重大因素。

  调查员在发现他们是标记过的关系之后,这方面的疑虑得到了九成九的消除。标记过的情侣几乎不会离心,换句话说,心理上哪怕出现隔阂,生理上的契合还是会生效的,分泌系统受信息素影响,也会对大脑产生引导……再说,有那对弓箭的天性在,要发展到影响搭档的地步实在难以置信。

  因此调查员的方向着重放在对Omega受家暴的关注度这一单方面上。曺容仁的身体上没有其他外伤,也就是说Alpha实施的只有限制人身自由和冷暴力……而这些远远不足以让军部为他提供一个暂时隔离朴载赫的容身之所,也没法构成让他们彻查朴载赫和狼骸的有效证据。

  和自己的Alpha愉悦共事了太久,曺容仁几乎都忘了在这种紧张时期一个神裔Omega是很难获许单独行事的许可的:风险太高了,损失搭档Omega会让Alpha神裔的作战力几番减损的。

  但至少,曺容仁得到了在医院居住期间可以由护士陪同在周围逛逛的许可,并且调查员向他保证他们已经联系朴载赫并且进行了警告。

       虽然曺容仁知道那只是一种平权的表态罢了,实际效用极其有限——你怎么能指望一个有巨幅力量提升并且军功累累的神裔单兵Alpha听从平平调查员的教训!按他那个级别就算申请搞两个Omega外遇都会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么……只要是在不影响战斗力的前提下!

  说到底一切为了打仗。作战机器罢了,上头只关心他们燃料够不够用,零件有没有生锈……曺容仁状似怅然地叹了口气,在病床上翻了个身,心里开始疯狂运转该如何利用这宝贵的十天缓刑期。


  他首先利用调查员还来的通讯器查到了医院附近的地图,果不其然100米之内就有一所图书馆。这和设想一样,自残后他被送往离军区驻地最近的那所医院而不是军区医院。作为东郡中心城市梅格罗拉战侧的大图书馆,它不仅藏书丰富,还有浩如烟海的电子资料库。

  鲜有人知的是,曺容仁持有一套只有几个神裔军才拥有的密令,用来打开军方的隐藏数据库。这是他在某次暗查中借用上级的,后来由于他一直表现正常,并且密令访问必然留下可查痕迹,那名不甚计较的上级就没有再费心收回密令。

  曺容仁不敢确定朴载赫的事和军方内部有无关系,但即使他会被反查,眼下也不是顾虑这个的时候了。

  他刚能下地就迫不及待地请求护士小姐陪他去图书馆,这么近的距离下就像去公园散步一样平常而安全,他轻易地获得了许可。

  那个阴天他刚被搀扶着走到医院门口,就望见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朴载赫。


  那家伙倚在医院大门外的栏杆上,微微皱着眉头,浑然不觉自己脸颊上都硌出了红印子,显然是贴在栏杆上往里看了很久的后果。他手里还拿着棵一看就是路边摘的野花,金灿灿的,快被他撕没了的样子。

  曺容仁的脑袋先是“轰”地一声,紧接着心就软了。

  他在朴载赫紧张得不知所措的眼神里走过去,才发现他脚下落了一地花瓣,不由失笑:“你不会在玩‘他会见我’‘他不会见我’的游戏吧?”

  “不,不不是……”朴载赫疯狂眨着眼,一瞬间脸颊通红得把红印子都藏了进去,舌头打结,局促道,“只是‘他要分手’‘他不会分手’而已……”

  “而已?”曺容仁盯着他,片刻后微笑了起来,“你觉得不见面比分手还严重吗?”

  “可能吧。”朴载赫呆呆地回应道。像是突然意识到这回答不妥,他焦虑地揉着自己的乱发,结结巴巴道:“不是、那个,分手也不行,分手也很严重。”

  “——但但是,如果要分手的话,也……也不可以不见面。”

  说完这话他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几乎是同步率满分地,那半朵野花也垂下了脑袋。曺容仁哭笑不得,满脑子都是:没办法。

  不管何时何地,都拿他没办法。


  朴载赫可怜巴巴地抽着鼻子,和曺容仁并排坐在街边的长椅上,遭受着十米外护士小姐刺来的嫌弃目光——在别人眼中他可不折不扣是个施暴者,比一般直A癌不知道恶劣几百倍。

  对于这个现状,曺容仁也只能说:“不是你的错。”

  除此之外他不敢说更多了。正如他时常冒出的无力感一样,他对“那东西”知之甚少,尤其不敢保证他们现在的对话会被听去多少。再说,即使要解释,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朴载赫果然把这话当成了安慰自己的说辞。曺容仁不用想都知道,在这家伙的逻辑里,就算现在他自己都觉得把曺容仁锁起来这事莫名其妙,但做了就是做了,朴载赫就算带着满肚子问题跑来下跪道歉都不会去找借口。

  曺容仁只好揉揉他的脑袋,朴载赫乖得像个没骨头的玩偶一样被他弄得东倒西歪。直到曺容仁惊觉自己放空了太久,而现在远不是沉浸在平和日常里的时机。

  好无语,一看到久违的朴载赫的表情他就跟打了止痛针一样,虽然有点肉麻,但他的确有那么几分钟忘掉了危险,只是单纯感受着柔软荫凉的风和手心底下暖烘烘的触感罢了。

  不行啊,不行啊……曺容仁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护士小姐赶忙过来扶他——就算他说过无数次他是胸口受伤又不是腿伤,但她执意如此,曺容仁也只好让她实现自己的好意。

  “总之,你去忙你的活,不要想太多。”曺容仁望着被留在椅子上的大玩偶,突然拿走了他手中蔫蔫的野花,“这个给我了,下次换朵漂亮的行吗?”

  “哥……”

  “我不怪你啦。”曺容仁飞快地后退一步,眼神示意他不必再挽留了,“我永远不会怪‘你’的,你记住了。”



  42.

  李民晧又一次踹开房门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很坏的消息。

  “那傻逼把事都揽下来了。”他喘着粗气,眼神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所有的,爆炸也好研究也好,就剩谋反没认了。妈的——他怎么不干脆以死明志算了?”

  那傻逼——自然是姜赞镕。李民晧难得打听到的有用消息,一来就是姜赞镕替孙大帅认了大部分罪行,连本来与他们无关的一些莫须有都认了,一副最勤恳弃子的觉悟。

  “他还真是忠心耿耿。”李民晧咬牙切齿地说,孙雨铉本来就是半夜睡得正熟时被他吵醒的,此时战战兢兢地裹紧了小被子,唯恐离门口最近的自己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未必是坏事。”曺容仁从乱七八糟的纸堆里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他挂着黑眼圈却目光炯炯的样子比李民晧还吓人。

  对于副帅一派来说让一个联络组组长替死显然达不到利益的最大化,因此他们不会急着把姜赞镕送交法庭,而是会想方设法挖出更多对大帅不利的东西,最后才会在光明正大的公开法庭审判他们。

  姜赞镕这么一认,至少孙大帅那边暂时缓了口气。虽然曺容仁不认为他还会对姜赞镕施以援手,但这个闷亏他是不可能白吃的,不可能放任副帅得意。

  不说帮忙寻找朴载赫了,他哪怕是给副帅的搜寻工作设绊子,对于他们几人来说都很有帮助了。

  “这几天我们一直绕不开监测信号,完全不敢联网查资料。”金基仁从纸堆的另一边冒出头来,鼻子上还黏着张碎片,“但是今天早些时候我们搜到了一个秘密信号,分析之后发现它的安全指数非常高……这么说吧,超过了我知道的所有加密信号。”

  李民晧凉凉道:“你还懂网络技术了哈?”

  “要么这人是个民间黑客兼热心正义使者,从什么秘密途径得知了我们的现状以及藏身之所,从而毅然决然贡献自己的加密语句给我们使用。”曺容仁轻松地解释道,这前半句话显然只是胡扯,“要么,这就是有军方背景并且知道内情的局中人在帮忙。”

  “我并没有感谢孙成彦的意思。”曺容仁及时截住李民晧的话头,“只是说,有可能而已。事情都有转机的,对吧?”

  李民晧长出一口气,看起来冷静下来了。曺容仁这才扔出真正的好消息——

  “而且,我们很可能已经找到了载赫现在的位置。”



  越是膨胀的欲望,越是接近欲望,人就会越发癫狂。

  隔着两道玻璃墙,李相赫静静地望着凝视电子屏的李副帅,心中默然升起这句不记得何时金正均说过的话。

  他敲响金属门,没什么诚意地算作打过招呼了,便径直走进了这间地下的临时办公室。那位大人直到他走到旁边才意识到他来了。

  这其实是一件既不合规矩也不合常理的事。李相赫应当是从来不会这么不请自来的,而副帅也应当是从他刚踏足地下四层的时候就意识到、并且派人阻拦他的。

  但这两个反常同时发生了,副帅却只顾狂喜地看着屏幕中他的实验体。李相赫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恭恭敬敬地鞠躬,波澜不惊地以谦卑的口气开场:“老师说您可能有想让我见证的东西。”

  副帅注意力远不在此,闻言便道:“哦,也是……是不必再瞒着你了。”

  他终于把目光转向他得意的后生——李相赫再次感叹他真是甚少见到副帅如此狂喜的样子——用展示宝物的姿态,引领李相赫看向他调出的一排数据:“关于溯源计划,你的老师是怎么告诉你的?”


  金正均当然没告诉过他,金正均其实根本没让李相赫过来。


  “——那是种,干扰、不,引导意识,培养新一代战斗人种的,改良计划。”

  李相赫垂下眼帘,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疑惑和畏惧:“当然,我明白这都是为了瞭望星。卡达荷人都会对他们的子民痛下狠手,以数以千计的试验品为代价制造生化战士,您……我们所做的,要人道许多。”

  如果李副帅此时没被骄傲和荣耀冲昏头脑,他应该能分辨出李相赫句尾罕见至极的笑意。而他也不会忽略,李相赫的笑意十之八九都只有一个意思:嘲讽。

  “是啊,是的,都是为了瞭望星,和李氏的荣耀。”他满意地点头,为他得到的第一句认可而欣慰不已,“我就知道你虽然是个独来独往惯了的孩子,但也是分得清里外的。”

  李副帅甚少和李相赫这么废话,不过这也让李相赫久违地想起来,算亲缘关系的话他应该叫这位高权重的族长一声,三伯父。

  至于中间隔了几代姻亲关系,他就算不清楚了。毕竟如果他和李副帅的血缘关系很接近的话,当初也不会在一代小孩子中被挑中送给金正均了。

  人其言也善的时候往往是死期将近,李相赫不合时宜地想着,他发现今天自己的思维飘得特别远、走神得特别频繁。

  而副帅仍在絮絮感慨:“……多少年的荣耀啊,先祖的宝贵成果,一切都要感谢慎德术师的发现,伟大、卓越、超前!时至今日,我也可以向他交代了……”

  “但是你知道吗,你老师他的说法只是为你好接受而已,哈哈,他总是过度关心。”副帅炯炯的目光望着李相赫,“事实上,远比那个要复杂、艰难,也高尚得多。”



  “我们之前的排除法简直太蠢了。”曺容仁露出这几天最轻松的笑容,无形中让李民晧也有了几分信心,“有一个问题明明以前思考过很多次,这次却被忽略了。”

  “那就是,为什么偏偏是梅格要塞?”


  曺容仁会在大敌当前之时、不惜采用极其惨烈的手段、背负惨重后果也要对朴载赫下手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的他发现狼骸的共振已经远不局限于鸦骨了,而是蔓延到了在场所有的九名神裔军上。

  为什么偏偏是在这里才引发这种顶着不同磁场特性也能达到的高度共振?这个问题曺容仁在陌生的星球上想过无数次,似乎除了巧合或者是狼骸的自我成长以外找不出其他解释。

  而在他回来之后,在金基仁的帮助和更确切的信息加持下他才找到、并且通过地理资料慢慢确定了这个设想。


  “梅格要塞地下有东西。”曺容仁直截了当地告诉李民晧,“姑且称为物质源——这个物质源有某些强大的作用,能对异变神祇的畸化进行引导和放大、甚至是扩散。不管具体是什么,李氏一定也是在事变之后才明白这点的,否则再怎么沉迷权力之争,他们也不会放任一个危险源成为至关重要的对外交战点。”

  “所以只需要调查近十五年来在要塞旧址附近的可疑地下工事,梅格罗拉的重建工程浩如烟海,但要塞那里有害物质残留过多,附近的工程应该很少。”

  “我查过。”李民晧打断他。

  曺容仁一瞬间有些茫然,李民晧继续道:“这是情报工作的常识之一……我最先怀疑的是,为什么李相赫要在梅格罗拉下手。制造爆炸和用热气球离开,很可能都是一种误导……所以我最先排查的就是梅格罗拉全市……”

  “再查一遍!”曺容仁骤然断言,他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缓和地对李民晧道,“抱歉……不是要质疑,只是,这两个‘巧合’合在一起,巧合的概率会数量级缩小。如果我是那些疯子,我一定会选择在物质源附近进行实验……几百上千年了不是吗?他们只得到这么一个合适的……试验品,没有人经得住这种诱惑。”

  曺容仁想,李民晧大概是由于姜赞镕的事焦虑过度了,才会有些苛刻——如今的情况,方向有一丝偏差可能后果都有天壤之别。

  半晌后,李民晧点了点头。

  “我现在觉得,还不如当初跟他一块被逮进去,好过现在白费脑筋。”他万般无奈道,狠狠地用冷水泼了泼脸,准备再出门进行他的战斗。曺容仁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低声道:“我也是。”

  “不过如果那样了,还有谁能救他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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